德貞女子中學
2022-2023:貞萃
四禮 林碧麗
留下來的人
天晴了,接連幾天的雨把一切都沖刷得新鮮可愛,遠處彷彿傳來火車的汽笛聲,在這燦爛的日子,顯得遙不可及。
我撥打了姥姥家的電話。電話中傳來「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我想象不出姥姥昨晚也許因偷哭而顯得滄桑的聲音,想起那天,電話那頭是姥姥往常的大嗓門。「姥姥,小姨已經坐上火車了。」「走了啊,走了好啊!」七個字,還是不能掩蓋住姥姥的悲傷。時間一轉,轉來無人接聽的通訊後,我放下了話筒。那天的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
雨中停電的老家,屋內飯桌上微弱的燭光,盡情跳躍,把每個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長很長,姥姥的喜悅卻使黑夜洋溢著溫馨。姥姥抱著她一歲的外孫女,逗著門前蜷縮的小貓,小妹妹「咯咯」的笑聲使姥姥眼角的皺褶又擠在了一起。突然,墻上的舊式掛鐘「叮咯、叮咯」地敲了九下。時間你真是無情啊!兩年的相隔,盼來的相聚,竟這麼短暫。姥姥為小姨和她女兒撐著家裡僅有的傘,走出大門。門前和庭院的泥土被雨淋得甚是泥濘,走都要很小心。今夜沒有月亮,連最亮的啟明星都不見了,是不忍心用她的陰晴圓缺引起更多別離的痛嗎?
到了車前,姥姥把沉重的包袱慢慢遞給小姨,「路上小心,到家後打電話,過年一定要回來啊!」姥姥重複著這些話,不斷向小姨揮手。這時,車門關上了。姥姥的聲音停止了。我想:也許,還要等個兩年或更久,才能再見吧!我用手抹去後玻璃窗的雨水,看見了一個老人,無力地握著傘,默默地站在村頭低矮的灌木旁,注視著前方——女兒的方向。直到姥姥那盡是滄桑的臉、佝僂的背影消失在雨簾中,我才轉過身。看著車內的小姨,一種莫名的壓力頓時湧上心頭,我開始理解姥姥的心情。
思緒回到現實,望著樓前那棵活了十幾年的白楊樹,九月,一葉知秋,早已不見了六月漫天飛舞的楊絮。
即使有多不捨,即使有多強烈地想把你留下,但只要你能有更好的未來,母親全能捨棄,讓你去過只屬於自己的人生,哪怕獨自承擔雨夜望著女兒遠去而無能為力的痛苦。
四禮 黃韻希
留下來的人
樓下的桂花不知道是誰提議種的,花香不斷,每次路過,內心都翻湧著噁心。
和在鄉下一樣,我平時愛做的,就是望著樓梯發呆。我和姐姐經常鬧矛盾,彷彿刻在基因裡,我們一家子都愛好創作。年紀輕輕的我鼓起勇氣向網站投稿文章,回應意想不到的熱烈,更沒想到姐姐也投稿了,甚至和我撞了題材。讀者自然而然地將我們比較,而喜歡我文字的佔了上風。
我時常給姐姐看我的文章,她總是臭著臉答應。久而久之,姐姐終於不耐煩,兇道:「煩死人了!我不想看你的文章,滾遠點!」我悶悶道:「我就要給你看。」「我不喜歡,難看。」我道:「你可以罵的。」她的評價我不在乎,我只是想炫耀,得意自己年紀小,成績卻比她厲害。
上高中後,姐姐不和我住大房間,她搬到狹小的閣樓。我從來沒上去過,因為恐高。姐姐每每上下樓,我便提心吊膽,閣樓的樓梯沒有扶手,走到一半已接近天花板,需要低頭慢慢行。姐姐的頭頂挨過不少天花板的打,她在樓上苦惱揉頭,我在底下憂心忡忡道:「小心點啊!」她只會瞪眼:「你咒我啊?」
姐姐知道我恐高,一被我煩就上閣樓,我只得在樓下等她,想著她什麼時候下來。樓上隔音很好,我叫多少遍她都沒聽到似的。
我有時候做夢,夢見她突然恐高,在樓上下不來了,她發脾氣,我覺得好笑又擔憂。老房子的後院種滿了桂花樹,綠樹搖曳,隔著好幾戶人家都能看到,生得粗壯,桂花香最令人沉醉,至少在當時我是這麼覺得。姐姐生氣了之後聞上一聞,說不定就不氣了。
她很愛生悶氣,在家裡最多,被爸爸責罵,被媽媽嫌棄,也是我不好,我對不起她。
家裡的錢只能供我和她其中一個出國留學,她堅定要去,我也不想留下。我說能讓我去嗎,她果斷道:「你去,你去外國,我去死。」我們都不想做留下來的人,打賭誰寫的文章能獲獎,誰就可以出國。很顯然,姐姐又輸了,她灰頭土臉道:「那你去吧。」
然後她就回到小閣樓里。我深感不安,又竊喜是自己得到機會。我想對姐姐說抱歉,於是坐在樓梯上等她下來。我納悶她可以在又小又窄的閣樓里待著,我沒上去過,爸媽也很久沒進去了。我覺得裡面一定很黑,很昏暗,光透不進去,手腳伸展不開。
第二天我去辦理出國手續,回來時閣門依舊緊閉。家裡只有我一個,在這昏暗的下午,我坐在木頭梯子上,萌生了突破自己的想法。結果我還是恐高,走到一半膽怯了,最後是爬上去的。兩邊沒有扶手,我緊貼著墻,我的眼睛也是盯著墻,眼珠子乖巧得很,不敢動。我敲了敲門板,無果。再試,還是無果。我從門縫往裡望,出乎意料地,金色的陽光很晃眼。
那小閣樓裡有桂花香嗎?我邊想著道歉的說辭,邊轉動門把。窄小的閣樓空無一人,只有一封信道出姐姐出走的事實,我的心蔓延著悲傷、不捨與愧疚。鼻尖是淡淡的桂花香,淚水悄悄落下。
自她離開後,被留下的我主動放棄出國的機會,每天守在家裡等待。以前我覺得桂花能安神寧息,現在卻避之不及,成為了心裡的刺。這是離去的人給予留下來的人的心病。
四智 袁凱汶
留下來的人
人生來去匆匆,許多事情早已化為裊裊青煙,吹散在雲霄,捉摸不到。帶走的是什麼?留下的是什麼?是誰帶走的?也許你會這樣問。但是,我回答你!時間老人帶走了童年的歡樂,留下的是題海的掙扎;帶走的是青春的年華,留下的是滿頭的白髮。
在不同的年紀和階段,我都留下了一個自己。隨年紀增長,隨著心態的成熟,那一個過去的自己,就把他留在原地,正如蛇的週期蛻皮,一個新穎的自己便會因此出發。但是,不一定每次的「蛻皮」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
某天在街上偶遇小學同學,他以往在我腦中留下的是乖巧懂事的小書蟲形象,但在擦肩而過的剎那,無法掩蓋的煙酒味,充滿不屑的神態,與我印象中的形象只剩違和。
經過這幾年,由小學升到中學,我也如這位小學同學,把曾經的自己留在當初。比起小時孩童的天真快樂,現在已經更為成熟。雖說更為懂事,但是一物換一物,天真的快樂已留在過往。每一次的蛻皮,彷如上樓梯,一步一步地讓自己與本我更為相似。隨著經歷不同的人、事、物,令我變化,回顧過去,現已是不同的自己。
每一個我所留下的「我」,都見證了我的蛻變,是一個經驗。小學留下對中學的憧憬,中學留下對未來的擔憂,隨時間推演,呈現了我的兩種心態,駭然是一種強烈的對比。但這種改變帶走了我的無憂無慮,而純粹的快樂,現今只能回味。
我懷念兒時連哭都是快樂的,天真無邪的笑不摻雜一絲虛假,現在反倒愛哭,覺得哭是一種解脫,哭完總有種輕鬆的感覺,但不快樂。
有時候,希望能帶走一些留下的東西,有失去、有填補,但我再也找不回那份天真爛漫,用以往童真去換取今日的沉穩,亦想過拒絕這個交易,但沒有辦法,面對社會,面對學習,這是每人必然要捨棄的。不能選擇,至少還能慶幸有過,讓自己收藏心中,重複想念。每次的變化都讓我對世界的看法有所不同,看得更清。在依舊美麗的世界上,留下過自己,我沒後悔。
四望 陳玥沂
今夜,星光燦爛
今夜的模樣我曾在腦海幻想過千萬次。腦海里幻想著一片鋪滿星星的夜空,腳尖前有一片被星星照射著的大海,而我的身旁有你。隨著海浪聲越來越清晰,我張開了眼睛,才發覺天上確實鋪滿了星星,眼前確實有大海,而身旁的你卻不在。
我抬起頭,靜靜看著天空,心想:此時的你有沒有看過今夜的天空?看到的話你會分享給誰呢?
風輕輕地吹過,像是在替曾經的你擁抱了我,它也在替現在的我說:「想你。」你感受得到嗎?頭髮輕輕地擺動著,我閉上了眼睛,眼睛像是陷入了大海,淚水卻不斷湧出。我不知要與何人訴說我的愁緒,最後我選澤告訴星星。我與整片星空訴說著心中的難過,星星看著哭泣的我,都焦急萬分,一閃一閃地安慰著我。星光跟我道歉,但星沒有錯,錯的也不是我。或許是我不夠閃亮,可我也只是天上再平凡不過的一顆星,你又怎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呢?
夜裡的風太冷了,我跟大海告別後,就準備回家了。空蕩的街頭只有我獨自走在馬路上,街燈與星空照著寂寞的我,而我牽起自己的影子,告訴自己要努力克制,希望自己不要再想那些事情,希望自己懂得放下與忘記。可是她在我心裡住了那麼久,我又怎能輕易把回憶從腦海中抹去,我又怎能輕描淡寫說放下就放下了呢?她是我生命中的主角,是我大腦無法抵擋的入侵者。
想著想著便到家了,到家時我停住了剛想要開門的動作,然後抬起頭,對著夜空在心裡說了句:「謝謝星星你們送我回家,我到了,晚安。」
回到家梳洗過後,我無力地躺在床上,伸手拉開窗簾,呆呆地看著外面的景色,嘆了一口氣。我想陪著你看的何止是今夜窗外的景色?你失約的那場海,我也與今夜的星星替你去看了。
悲傷早奪走了我的睡意,它似乎想我一直想些傷心事,不讓我睡覺。現在的我要睡覺像是要取得入場券才有資格。可怎麼辦呢?這張入場券一直對我說著售罄喔。我唯有對著天空發呆,我在想,曾經輕聲細語哄我睡覺的那顆星星不再屬於我了,她會記得曾經有顆平凡的星星因她而閃亮了很久嗎?抓不住的東西太多了,就像星星一樣,也像你。
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光,但有一刻光確實照在我身上了。想起曾經的往事,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伸手拿起紙巾抹掉眼淚,片刻後床頭多了幾顆被淚水沾濕的星星。
有人說「天有道自不會讓有情人分離,天若無道人就該遵循天命」,上天總站在我對面不幫我,現在我也只能順它的意了吧。或許在另一個平行時空,我和你正在並肩看著夜星與大海,沒有遺憾。
眼哭腫了,睡意亦隨之而來,這晚我沒有關上窗簾,而是看著夜星沉沉地睡去。
四信 葉欣怡
今夜,星光燦爛
你喜歡夏天的夜間月色嗎?我喜歡在炎夏的夜晚,借著些許月光,伴著繁星點點,懷揣一杯冰水,走向那空空的樓頂,一走上樓頂,便悠悠地坐在搖椅上,慢慢地晃蕩著。
杯中的涼水順著喉嚨慢慢地滲入心裡,襯著月光,有種「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孤寂。那一陣陣涼風放肆地吹著,吹得人的心在空中飄啊、蕩啊。飛向那未知的遠方吧。心放飛了,就讓我盡情享受這獨特的夜色。
今夜的月色有些朦朧,帶著一些神秘感,卻也顯得迷人,但與滿天星光相比,暗淡了許多。星星眨巴著眼,好像要對我訴說些什麼。我不能聽懂,但不是所有言語都是用嘴演繹出來的,人與人有心靈感應,那誰能說定人與萬物有沒有呢?
莊周夢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誰說莊子不是蝴蝶?雖然人們都知道他非蝶也,似蝶非蝶。這是一種境界,一種無人能及的境界。有誰能做到物我兩忘。即使不能幻化為蝶,但何不嘗試潛入海底,遨遊世界,漫步太空吶?
一聲巨響劃破長空,離開了地球表面,衝破大氣層,在浩瀚宇宙中到處飄蕩,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一顆顆星球,不知它們要飄向何處?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縹緲而又真實,好像那些都能讓我觸手可及。那一個個龐大的星球是那麼神秘,卻有著自己的孤獨,不想被人們接近,也不想讓人們戳穿他們的真實面目,他們的孤獨與苦悶也無人體會。我不是那種隨遇而安的人,又怎麼能夠接受命運的安排。
所以不再幻想,睜開眼的瞬間,抬頭望著天空,模糊地看見有流星劃過,才發現,原來欣賞也是一種美,不一定要近看,距離產生的也是一種美,令人著迷。不了解的最終不要去破壞它的神秘,這份美一旦揭露就不復存在。
今夜星光要怎樣燦爛,是用心體會出來的。
四仁 龔鈺桐
今夜,星光燦爛
啪噠!黑夜中僅剩的光源被熄滅。在確認好已經關上所有電源後,我拿上挎包,走出了公司大樓。
走上街道,有了路燈照明。回看身後的大廈,像個蟄伏在黑暗中的怪物,只能隱約察覺輪廓。我快步向前走去,直到轉角,看不見那怪物了,才放慢腳步走向家的方向。
一路走著,我感受著周圍的寧靜,這是喧囂城市中難有的時刻。慢慢地,我那被生活浸泡、瑣事紛擾的心,也沉靜了下來。我貪戀著這難得的寧靜,即使理智告訴我現在應該盡快回家休息,為明天名為生活的抗戰養精蓄銳,可我的身體還是走到了路邊的長椅坐下。
我坐在路邊,老城區那年代久遠的路燈不停地閃爍著。我抬頭看向夜空,今夜的天空星光燦爛,不復以往單調的深藍色。就這樣,我仰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放任自己的思緒飛遠。
我從未如此仔細回望過曾經的生活點滴。從我記事起、直到現下,天上的星光像是我思緒的跳板,不停地閃爍跳動。
從我記事起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不放過。今夜燦爛的星光,彷彿就是我人生的記事本、我人生的回顧。一顆一顆雜亂無章地分佈在我整個人生裡,等待我將它們串連成線。
對於以往的點滴,曾經的我有愛有恨,但更多的是後悔。在每做完一個決定後,都會後悔,無論是對是錯。以往的自己,曾活在埋怨裡,埋怨別人,埋怨世界,埋怨做出決定時的自己。或許就是因為這樣,使得我二十幾年的人生裡,總是過得不順心。在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學生時代後,便隨便找了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過著得過且過的生活。
看著天上的繁星,感受著周遭的寧靜以及身上長椅冷硬的觸感,以往昏沉的大腦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明。許多以前從未思考過的問題像是撥雲見霧般浮現在眼前。「我究竟想要什麼?」像現在這樣得過且過?像現在這樣沉浸在以往的失敗裡無法自拔?
終於,我也開始意識到自己還年輕。即使一時在人生的分岔路中選錯了方向,也還有機會改變。而這些失敗的經歷,最終便會化作一顆顆繁星,落在我名為人生的幕布裡,點綴深色沉悶的夜空,使它煥發出別樣的光彩。
思緒漸漸回籠,映入眼簾的依舊是星光燦爛的夜空,而回望自己的人生,那零星點點的星光顯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我抬手看了看手錶,已是午夜時分。我拿上挎包,在星光的陪伴下,走上了我的路途。
我沒有什麼確切的目標,但在今夜以後,我開始不斷嘗試新的事物。我想那獨屬於我的夜空,亦會變得繁星閃爍。
四禮 湯穎祺
再給我一分鐘
如果,你若再給我一分鐘,我不會再大吵大鬧、對你呼喝……
如果,你若再給我一分鐘,我不會跑到馬路用生命威脅你……
如果,你若再給我一分鐘……
如果,我有了那一分鐘,我會好好聆聽你的解釋……
如果,我有了那一分鐘,我會好好反思自己那失去理智的行為……
如果,我有了那一分鐘。
再給我一分鐘就好。
高中的那年,那心儀的男孩懷著忐忑的心情將一封情信遞進我手中。抱著年輕就應該有場轟轟烈烈的青春愛情的憧憬和對男孩的好感,我們理所當然地走在一起。
從那刻起,他就成為了我的「貼身保鏢」,每天任憑我差遣。我明白,他是最愛我、最寵我的人,給我買好吃的,拉著我的手進入電影院,騎著他的單車,吹著夕陽帶來的涼風,還會在我失眠的夜晚發消息、講故事給我聽,溫柔地哄我入睡。
「小精靈喜歡上一個小女孩,每天晚上,他都會在女孩回家的路上等著她,用他身上微弱的光亮為小女孩帶路。」
「小女孩似乎不知道精靈的存在,可小精靈卻沒有放棄。」
「小精靈很喜歡有女孩陪伴的路,但他又有點討厭那段路,因為女孩 很怕黑,每次她從這走都很是害怕。」
「女孩家中的院子裡種著一大片太陽花,每一朵都開得很燦爛,女孩每天早上出門的時候,看到那些花都會很開心。」
「小精靈當然也知道了,於是每天把女孩送到家後,他都會在附近的小溪裡用水打濕自己的翅膀,然後一趟一趟地用那點水來澆花,並叮囑它們一定要開得美美的。」
「又一個晚上,小精靈和平常一樣,飛到女孩面前。」
「這一次,他準備靠女孩近一點,於是他悄悄向女孩身邊飛去。」
「就在這時,一顆流星從天邊劃過。」
「好美啊!」
「女孩閉上眼,默默地許願。」
「小精靈看著心裡有點難受,可能無論再怎麼努力,也還是抵不過流星的光芒吧,他有點喪氣地飛開了。」
「這時,女孩喊住了小精靈。」
「嘿,小精靈,今天幹嘛離這麼遠啊?你知道嗎?雖然你沒有流星那麼的閃耀,但你就是你啊,你是那個我喜歡的你啊。」
聽著電話那頭,他那溫柔的聲線讓我能安穩地睡去。在一起後發現,他是多麼愛我、寵我,多麼溫柔啊。有那麼一刻,我覺得我簡直就是這世上最幸福、最幸運的女孩,像顆明珠一樣被他捧在手裡。
是不是世界上所有愛情都終將會落得一個悲慘的結局?在我生日前夕,我和他的感情好像出現了一條裂縫。在飯堂一起坐著時,他總是無時無刻地盯著手機,對我置之不理。我說什麼,他也只是敷衍地回答。這讓我感到很是生氣。我只以為他有重要的事情才對我如此敷衍,我不停地催眠自己一定只是這樣。
我抱著試探的心情去找他,看看他還會不會敷衍我。但讓我大跌眼鏡的是,他竟開始躲著我、冷落我,更與其他女孩聊得火熱。我實在無法相信,眼前這個愛著、寵著我的男孩竟然會變成這般。對於他的種種行為,我十分憤怒,心中產生了一個讓人窒息的想法……
距離我的生日越來越近,男孩又開始回復以前那樣對我,但我並沒有對他抱憐憫之心,開始用種種的理由威脅他。只要稍稍有不順我心的瑣碎事,我都用分手去威脅他,看著他無奈的表情,我只覺得是他活該的。
「你為什麼又衝著我發脾氣?」男孩帶著不耐煩又無奈的神情說道。「我發脾氣?你什麼態度?分手吧!」男孩沉默了一會,歎著氣無奈地說:「每次都是這樣……每次都拿分手要脅我!你到底是怎麼了?你以前都不是這樣的……」這場約會在我們兩個的爭吵聲中不歡而散。是啊,我到底怎麼了?怎麼變成一個動不動就用分手要脅、動不動就發脾氣的女孩呢?但這不是他活該嗎?誰叫他在我生日前夕對我愛搭不理呢?我依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沒有錯。我這樣做是對的,一定是!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怎麼行?
「生日快樂呀!」啪啪的禮花炮聲響著,面前有美味的蛋糕、美食飲品、歡快的音樂和滿桌的禮物。轉眼間就到了我的生日。一眾朋友在學校食堂裡為我舉行著生日派對慶祝。我很高興,但總覺得好像少了個人。我在派對上掃視一圈。「奇怪,怎麼沒見到他?」沒看到男孩的身影,這傢伙該不會是遲到了吧?不耐煩的我拿出了手機給他發訊息,提醒他快點到 。「等下給你點顏色瞧瞧!」我邊說著邊打著字,手機屏幕上不停閃著「對方正在輸入中……」的顯示。他緩緩回了句「快到了」,我並沒有在意,轉身接了杯飲品喝著。
過了一會,我終於看到了男孩的身影。我走過去,一臉嫌棄地說著:「你居然遲到了,還不跟我說,信不信我跟你分……」還沒等我說完,「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些話。」此時,我注意到他的表情,很嚴肅也很沉重,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跟我說。「我們……分手吧,這樣對你我都好。」我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他口中說出。這句話像一陣寒風一樣吹進我的心裡,我的腦子無法思考。我很驚訝,臉一黑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很大聲,在場的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我。我沒想什麼,此刻我無法思考,轉身往門外跑去。
我在路上一直走著,男孩在身後追著,我強忍著淚水,埋頭走路。「我是認真的,你面對大大小小的問題都衝著我發脾氣,說了你不順心的事就用分手要脅我,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實在受不了……要不我們分手吧,這樣對大家都好。」男孩追在身後說著。我忍不住了,回頭對他說:「這不都是因為你!」男孩似乎不理解我的話,說罷我便走在了車來車往的馬路上,要脅說著:「你要是敢說分手……我就……」男孩被嚇著了,口中說著要我下來慢慢說,但我已經被情緒沖昏了頭腦,完全失去了理智。男孩想來我面前扶我回去,他越向前走,我就越往馬路靠,說著:「你不要過來,你要是靠過來,我就馬上走到馬路上!」男孩聽到後,很慌張,但不敢輕舉妄動。我這瘋狂的舉動引來很多路人圍觀,有些拿手機拍攝,有些在說服我下來,有些則表現得很驚慌。
「你先下來吧,馬路很危險,下來,我們慢慢說吧。」「這個女孩怎麼這樣,她是不知道有多危險嗎?」」「姑娘!有事好商量,有事回來慢慢說,很危險的!」聽著男孩和周圍路人說的話,我猶豫了一會,正打算從馬路上回來的時候,遠處有一輛大貨車正失控地往這邊駛來。
眼看失控的貨車就要撞向我,我卻被嚇得兩腿發軟,動彈不得。一個身影在我面前出現,把我推到安全的地方,是男孩。他用盡全身力氣將我推開。我看著他的眼睛,他眼睛裡透著無盡的不捨,還沒等我回過神來,瞬間,他就被迎面開來的貨車撞開了。
我崩潰了,看著倒在血泊中的男孩,我失聲痛哭著,用那雙不停發抖的手打通了救護車熱線。在男孩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我感到十分後悔,我那無知的行為讓男孩出了意外。我意識到是我太過火了,我帶著不安的心情跟著上了救護車。在車上,我一直握著男孩那沾滿鮮血的手,嘴裡不停地唸著一句又一句的對不起,直到抵達醫院也不願意放手。
當男孩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我被醫生攔在外面。看著手術室的門被關上,我只能為男孩祈禱,求他一定要平安無事。要是他能平平安安地完成手術,我一定要跟他說聲對不起。我懷著緊張的心情撐過了五個小時,終於等到醫生的到來,我不顧一切地走到醫生面前,詢問他男孩的情況。正當我滿懷期待地等待醫生的好消息時,卻只見醫生臉色一沉,低著頭說:「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這句話瞬間將我的情緒拉到了深淵,我無法直視醫生的眼,我雙腿一軟,跪到了地上,我徹底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男孩了,我再也無法看到他那張溫柔的臉,他那把溫柔的聲音,那雙溫暖的手……
我不停擦著臉上的眼淚,走到男孩面前,躺在白布上的他就好像只是睡著了一樣,彷彿還有生命般。我慢慢地靠在他冰冷的額頭上,閉上眼說了句:「對不起……」。
如果,我有了那一分鐘,我會好好聆聽你的解釋……
如果,我有了那一分鐘,我會好好反思自己那失去理智的行為……
如果,我有了那一分鐘。
要是能再給我一分鐘……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四仁 龔鈺桐
近在咫尺的陌生
疫情過後的第一個暑假,終於有機會回到家鄉。跋山涉水半日到達這個小村莊,還未走進,過往的種種記憶排山倒海般湧進腦海。望著眼前這許久未曾踏足的故鄉,我感慨萬千。扶上行李箱,長舒一口氣,邁步向前。
村子並未在這幾年發生太大的變化,但因著十年未曾回來過,村中新添了許多人口,看著比離家時更加熱鬧。隨著時代的進步,村莊也趨於現代化,許多家庭不再用柴火做飯而改用煤氣,光纖亦在村莊中普及。
繞過幾塊田地,走到家門口,由於我們是舉家搬離,所以這棟房子日久失修,木門因著掉漆而變得斑駁,石頭砌成的墻身也被風雨侵蝕得光滑發白。屋頂的瓦片脫落了幾片,碎在墻邊。我推開大門,這輕輕一推,推開的彷彿不止大門,還有我那塵封的童年。
想起小時候的我,還跟在其他大孩子身後漫山遍野地跑,在農忙時放學回家,幫家裡收取農作物。可一轉眼回到現時 ,時過境遷,小時候一起玩的朋友走的走,散的散,不再像從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在山野田間瘋跑。
大門打開,屋內的灰塵隨著空氣的流通飄蕩在空中。我用手在鼻前扇了扇,才越過門檻走進房子。房子是農村典型的自建房,裝修有點簡陋,卻承載了我童年最重要、最珍貴的一環。
屋內的每一處陳設都是我最熟悉的,但又因許久未曾踏足好像陌生了許多。屋內的每一處都有著小時候的我與父母一起生活的痕跡,或許因為記憶塵封了許久,突然被拽出來,它有點拘謹,不肯與我親近。
離家的十年裡,新的環境、新的學校、新的朋友,讓我的每一天都過得十分充實,無暇再回想這間小屋。可當我再次回到這裡時,十年間被壓抑的思念湧上心頭。但當我終於有時間回到這個村莊時,我與小屋之間又因長久的分隔而變得陌生。屋子所在的村莊、屋子的外觀、屋內的佈局,都是我曾經最熟悉的樣子。或許是因為長時間居住在城市,我對這曾經熟悉的一切,又感到陌生。
或許人生在世都是如此,對事和人皆是由陌生到熟悉,又從熟悉到陌生,循環往復。
四仁 楊素穎
遺憾
「你還有遺憾嗎?你為什麼不說話?」我坐在那張他最愛的搖椅上,聆聽著耳機裡播放的歌,看著那佈滿灰塵、充滿著紅棕色的鐵鏽,那搖搖欲墜的鐵片如同充斥在我眼中的淚珠一般,堅強地不肯掉落。我打開那代表著記憶的匣子,那寥寥無幾的合照映入眼簾,看著那眼裡充滿笑意的慈祥老人,我繃不住了。眼中的淚水爭先恐後地爬出我的眼睛,我輕聲說了句:「對不起,我的遺憾……」
在我小時候,父母長年在外工作,根本沒時間照料我。是祖父,那個和藹可親的老頭,那個一邊嫌棄,卻又把我帶回家的老頭,那個總是安慰我的老頭,他猶如我的第二個父親一般,用他那粗糙、佈滿繭子的雙手撫養我長大成人,悉心地照顧我生活上的起居飲食。
祖父是個樹洞,永遠接收我所有的正負情緒。記得在中學的時候,我和一位關係極好的朋友吵架了,要怎麼形容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呢?我想可能就像在一幅拼圖中,中間最大的那塊拼圖掉落了,令到拼圖缺少了核心;又或是彷彿有人在拉扯你的心臟,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我回到家,在房間的角落蜷縮著雙腿,埋在膝蓋上無聲地抽泣。即使那麼小心翼翼,還是被他發現了。他走了過來,彎下他那瘦弱的身子,用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對我說道:「覺得有遺憾嗎?有的話就去追吧!」我緩緩抬頭,看著他眼裡的肯定,我點了點頭,隨即衝了出去和那位好朋友冷靜地交流。結局很明顯,遺憾消失了,我們和好了。
我漸漸長大成人,他的銀髮也愈長愈多。我步入社會了,在那大城市租了一間五十平方呎的房間,把他留在了那座小城裡。初入社會的我明顯是被欺負的小螞蟻,在實習公司裡面送茶倒水、幫同事買午餐、打印文件等等。不該做的都做了,該做的也輪不到我。帶著滿身的怨氣回到我的小出租屋裡,一個電話打來了,是祖父。我一接聽電話,耳邊就傳來他叮囑的聲音:「囡囡啊!吃飯了嗎?一定要吃飽啊!工作順利嗎?一定要和同事好好相處啊!還有就是……我晚點過……」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我的冷言冷語打斷了,充滿怨氣的我說道:「吃了吃了!我很累,能不要煩我嗎?打過來就是為了說些無關緊要的瑣事?沒什麼的話,我就掛了!」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隨即說道:「好,你掛吧……」我根本無心理會那麼多,果斷地掛了電話。
日復一日,我終於熬過了實習期,成為一名正式的員工,開始了更繁忙的生活。生活終於進入了正軌。像平時一般,公司開始了早上的例會。就在這時,祖父打來了電話。我掛斷了,還關了機,因為下一個就輪到我報告了。
結束會議後,我打開手機,一片紅色反射在我臉上,是祖父打來的十幾個未接電話。我撥通了那邊的電話,可耳邊傳來的不是祖父的聲音,而是那宛如惡魔召喚般的地獄使者。那頭問道:「是王允行的孫女嗎?他出了車禍,現在正在急救室裡,請你現在馬上過來廣華醫院。……女士你好?喂?」我全身僵硬,像是被凍住了一般,電話早就掛斷了。我看著那如同鮮血般的手機頁面,拿起背包就衝出公司。
坐在的士上的我回想起,那一個月前的電話,那句未說完的句子——我晚點過來找你。他要來找我,所以他才會給我打電話。我抱著頭痛哭,不斷地說對不起,並讓司機開快點。
終於到了醫院,我邁著沉重的步伐,用力地往急救室的方向跑去。遲了,還是遲了……那輛寫著「王允行」的推車,那具蓋著白布的身體,我的手顫抖著,掀開了那塊象徵死亡的白布。我看見那蒼白且佈滿皺紋和鮮血的臉,我無法呼吸也無法置信。那明明鮮活地喊我囡囡的老頭,卻毫無生機地躺在了這裡。我想:要是!要是我接聽了他的電話該多好!要是平時聽完他嘮叨的話該多好!要是他沒死該多好……
對不起老頭,我又有遺憾了。你能再問一次那句:「覺得有遺憾嗎?」我會答:「我有!而且比任何時候的遺憾都要大!你能回到我身邊,替我解決遺憾嗎?我想你了……」
拿起那張黑白的照片,放在我的心上。我告訴自己:遺憾一直都在。隨即合上匣子……
遺憾是必然存在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遺憾,但是我們不能被遺憾打到,而是應該帶著這份遺憾一起走下去。
四仁 余麗祺
流於時代中的前浪與後浪
「一代不如一代」,有人說這話讓人迂腐,有人說此話不假。在我看來,此話我是三分支持,七分反對。支持在於此話確有道理,反對在於前浪與後浪從來不存在誰高誰低。順應時代者,興。
「一代不如一代」,其話本身難見錯誤。君可見各種「富二代」、「星二代」和「官二代」,因為有家世的保護,便各種驕奢淫縱,樂不思蜀,與其優秀的、為其提供庇護的父母相比,不就是「一代不如一代」的最佳佐證嗎?縱觀歷史,劉備的兒子劉禪,儘管有父親珠玉在前,甚至有諸葛亮的旁教左輔,最後竟然成為了「扶不起的阿斗」。現今的物質生活一代比一代充裕,孩子在伸手即來的物質滿足中迷失了自我,最後造成「一代不如一代」之現象,謂之合理。
但是正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評價一代人若是只用其中最為惡劣的一部分,那便有失偏頗了。若是說優渥的家世只能培養出一批庸才,那美國兩任總統大小布殊、兩位法國作家大小仲馬又是最佳駁證了。法國作家小仲馬所著的《茶花女》在民間相比其父親大仲馬寫的《三個火槍手》更廣為人知,所以,優秀的父母也能培養出優秀的新一代人,甚至能做到「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然而說回來「一代人不如一代人」這句話,此句本質上無非是想讓傳統老一代與創新新一代辯個高低罷了。筆者以為,時代的發展推出創新的人才,高於老一代的新一代自然會從歷史的車輪中誕生,一代人與一代人的更迭是時代更替中的前仆後繼。例如於上世紀六十年代沒落的機械打字機,在電子打字機和計算機興起後便迅速褪去了打字功能的外衣,變成古玩店的古董。打字機的沒落是因為打字機不好嗎?不是,是因為計算機行業的發展頂替了古老的機械打字機。而計算機發展是突如其來的嗎?也不是,是因為社會需要更高效的機器進行生產,所以原本只在戰場炮台才可使用的計算機便「應運而生」。物件尚且如此,人又何嘗不是呢?現世代,社會更要求人才需全面發展,小孩的興趣班多多益善;入大學前參加的社會活動最好能將簡歷填滿;應聘公司前最好要學會多國語言……物質充足的社會為年輕人提供了多元化發展的機會和要求,年輕人只是順應時代發展便變成高於父母的人,可見「新一代人高於舊一代人」是一種歷史發展的必然。人類若想在更高更深的領域探索,就一定會發生「新一代高於舊一代」的情況。
但對於一些守舊者而言,被新一代超越是殘忍的,因為他們不願意承認他們落後,於是便成了舊時代的偏執狂。好比那些詆毀人工智能繪畫的畫家們,他們無法接受更高效率的繪畫方式,於是便把人工智能繪畫打入侵犯版權的大牢,這何嘗不是一種悲哀!人工智能繪畫可以減少畫師勞累的重復工作,大大提升動畫片作畫的效率。明明有更高效率的機器可以使用,但卻不去使用,為何?是因為害怕被人工智能所替代,被時代拋棄罷了。但他們明明可以把人工智能當成工具使用,卻不去使用。歸根究底,這種守舊只不過是一種懶罷了。處在時代推動浪潮上的人只想獨守一家技藝,便妄想一家獨大,對於新事物,也懶於學習,不願接受,這是時代守舊者的蛀蟲病。上一代的守舊者如果學習、接受了新事物,又何來「舊一代不如新一代」呢?
所以,流於時代中的前浪與後浪們,不論是哪一代人,對於新一代的食物、觀念,都應該抱有敢於接受、樂於接受的精神。等學完了新事物,再來爭高下,也不遲。
四仁 楊素穎
重遊舊地所見有感
回憶就像流不盡的沙漏,隨着時間而流逝,但總有那麼一天,一個小片段突然浮現在你的腦海,他就如一條線串聯起許多珍珠,讓你欲罷不能地陷入沉思。
又到了外婆的生日,我想我是時候去探訪那間無人問津的老房子了。
熟悉的老房子依舊保持着當年的模樣,只是裂痕已爬上了雕花的門窗,雕花的門窗已不再鮮亮,鮮亮的明堂,已織上了蛛網。時隔多年,再次推開那充滿滄桑條紋的木門。跨過高高的門檻,是整潔安靜的灶房,偶爾有樹枝燃燒發出微弱聲響。倚立在灶房的門邊,看着被熏得幽黑的牆面,角落裏那一堆發黃脫落的樹枝柴火,不禁想起外婆那黝黑、粗糙、乾枯的手背。手背上滿是深深的裂紋,手裏卻不斷添加柴枝進灶裡,為我烹煮喜歡的菜餚的畫面。而調皮的我則是在外婆周邊轉圈,愉快的哼唱。只憶起外婆面容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更多的還是高興。
從灶房出來後,向左再跨一個門檻是外婆的房間,裏面有長長的竹涼搖椅和21吋黑白電視。外婆坐在椅子上縫着衣服,面容安詳。椅子旁有一個當時我覺得很高大,其實也不過120公分高的衣櫃,還有衣櫃上方大大小小地掛了滿牆的照片。小時候的我站在衣櫃前仰視外婆,而現在,我可以與外婆平視了。可無論仰視還是平視,與我相視的,都只是一幅泛黃的黑白照片而已。我坐在你最喜歡的搖椅上,緩緩閉上眼睛……
每次鳴蟬喚來了夏天,天湛藍藍的,遠遠便望見你在門外等候的身影,我衝了過去,真是無縫的默契啊!我撲上前去,你擁了我入懷。你用瘦如枯枝的雙手,托起我的臉龐,問道:「我的乖孫,有沒有想外婆啊?」我笑了,露出同你一般缺了的牙,回道:「想啊!我可想了!」你像吃了蜜一樣甜,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蒼老的嘴角露出一抹慈祥,更開心了,拉起我的小手,往裏屋走去。
鄉下的夜空,綴滿了星,閃爍著,似乎相互問答著。你舒服地躺在搖椅上,我依偎在你的腿上,望著夜空中最亮的星,聽你無休無止地問。「上學累不累啊?」「難得放假來找外婆玩,開心嗎?」「今晚外婆煮的東西好不好吃?」等你問完了,就又托起了我的臉龐,等待我的應答。
我望著你的眼,期待的目光沉澱了我的心。我笑著,學你用雙手撫摸著你的臉頰,拖著長音回道:「想……可想了!」你好像百聽不厭似的,笑得天上的星都顫動了,我便陪你笑,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笑得掉下來幾顆。
你還沒問夠,我還未答夠……
在那個下完雨的秋夜裡,你閉上了雙眼,化作天上的星。我獨自站在夜空下,月空淒冷,水光中映著三三兩兩的星,我想伸手將星星捧起,就像捧著你的臉,在聽你最後問一遍……
時光荏苒,我早已長高了許多,你若還在,定會因此又笑得合不攏嘴。這時,耳邊好似又傳來一句話語:「哎呀!有沒有想外婆呀?」我猛的睜開眼睛,你那和藹可親的笑臉又浮現在我眼前,我伸出雙手想捧住你的臉,卻又什麼也摸不到。眼眶中突然掉下來什麼東西,划過我的臉頰,我不願擦乾,也不願停止哭泣。仰起頭,望向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我回道:「想……可想了!」
「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那貫穿我倆的一問一答,將永遠烙在我心裏。外婆,如果再見,別忘了——你問,我答!
四仁 馮梓韻
重遊舊地所見有感
在外留學好幾年,終於有機會回到故鄉看看,旅途上顛簸的火車,讓我回想起多年前。晨曦初露,天濛濛亮,絲絲清新的空氣在鄉下路旁的樹木間穿梭,樹葉微動;雜草茂盛得快要蓋過柏油路,雜草間還夾雜著幾朵頑強生長的花;小鳥的叫聲吱吱喳喳,彷彿是提醒我要快點離開。我最後回望這片故鄉,這是我對故鄉的最後印象。想到這裏我的心中不禁泛起期待。
一下車我就興沖沖地趕往故鄉,但看到入村的那一條路後,我呆住了。明明是清晨時分,但天色卻依舊灰濛濛,空氣間浮動着微小的塵埃;柏油路已換成石板路,而路旁的樹早已枯萎,只剩下孤零零的枝條,雜草也消失不見,花朵更是不見蹤影;耳邊只剩下一片寂靜,再也沒有了小鳥吱喳的叫聲。看到此情此景,我心中不禁有些唏噓。
我順著這條路慢慢前行,終於看到房屋,只是這些房子與記憶中不大相同。記憶中的房子,每一棟都矮矮的,不用仰頭便可看清全貌,四周還有農田圍繞;鄰里間關係緊密,經過時,相熟的鄰居還會從二樓探頭下來打招呼。現在,每一棟房子都高了好幾層,屋子旁的農田化為鐵欄,處處透露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怕是再難有人能探頭下來打招呼。我有些失落地快步前行。
回到許久不見的家中,我站在家門前,想起以前每天回家的情景。一打開門,便可看到叔伯的兒子在上躥下跳;叔伯已經習慣了,一臉無奈地坐在梳化上看電視;爺爺坐在搖椅上一臉慈祥地看著他。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媽媽和叔母聞聲而來,把頭探出廚房,這時廚房門縫間會飄出香氣四溢的飯菜香。這是我一天裏最開心的事!
父母的臉依舊熟悉,但臉上卻多了好幾條歲月留下的劃痕。他們看見我回來,就對我慈祥地笑了笑。但屋內往昔的熱鬧情景早已消失--爺爺前幾年去世了,而叔伯的家也早已搬走了。偌大的屋子裏只有三個人,冷冷清清的。
吃過晚飯後,我坐在以前居住的房間,看著四周熟悉的環境,才終於感到放鬆。想起今天,這個村子只令我感到無比陌生,我腦海裏的幻想早已破滅。陌生的環境,疏離的鄰居,都令我無所適從。看著窗外我自以為熟悉的故鄉,滿眼看去,盡是陌生,寂寞之感席捲而來,心裏空空的。那些熟悉的事物都已一一改變,亦無法再回來,也許應把回憶留在心中,不再留戀,珍惜當下就好!
四仁 張錦迎
細味深水埗
深水埗——一個位於鋳成着繁華符號城市的古早區域。深水埗是一個十分奇妙的地方。它能夠在周圍充斥着急促的生活節奏,所有人和事的運作都高效得猶如機械化的環境中,尚存一絲絲感性、一絲絲人情味。與此同時,卻又可以銜接新時代。深水埗人不會因此而比其他地方的人懶散,步伐特別慢,而是不動聲色地讓這條老街,為川流不息的城市延續一點溫暖。
難得空閒,在早上時分我便準備出門,到區內到處看看,好讓下星期的文章有足夠取材。一下樓,又是那條不論多晚都會傳出摩托車飛奔而過「嗖嗖」聲的馬路;無論多早都會有車水馬龍的街道。平日的我站在同一位置只會看着對面的紅燈什麼時候轉綠,從沒注意到路邊早餐檔散發出的煎餅香瀰漫着整個十字路口。抵受不住誘惑的我上前買了一份早餐。已經有五六份早餐費在一旁了,可是老闆娘仍然接二連三地煮着。看她如此焦急我便說:「沒關係的,我不趕急。」老闆娘笑了笑語氣親切地回答:「你真是個貼心的孩子,懂得體諒別 人。可是平日很少會有顧客站着候着的,一般他們瞧見要等就不賣咯,生怕被多耽誤一秒鐘呢!」兩三句話的時間,一份煎餅「新鮮出爐」了。老闆娘又說:「吶,趁熱吃。不要告訴其他人啊,一般顧客吃的都不及你這份新鮮。」 我微笑地接過,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有一種溢於言表的滋味。這份煎餅並不是狼吞虎嚥吃下後的熱辣辣和滾燙的,而是慢慢將熱煙吹散後,仔細品嚐當中溫暖的人情味。只是老闆娘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足以象徵深水埗的感性之處,即使只是路過的途人也能在百忙之中體會到溫暖。
走着走着,漸漸到達了北河街。有人認為北河街是全深水埗最魚龍混雜的地方,因為這裏經常有一群群南亞裔人士聚集。事實上負面的評價大多數存在個人偏見,和我親眼所見的截然不同。幾位伯伯圍繞在南亞裔人士擺的地攤前,雖然真正照顧他們生意的并不多,但面對老伯伯們突如其來的搭話,南亞裔人士會不厭其煩地示好回應。偶爾聊得熱火朝天時,還會互相搭肩膀,甚至大笑起來,彷彿一群十多年交情的摯友。北河街的南亞裔人士日復一日地擺攤,卻意不在買賣,即使整天沒有太多收入,陪陪老人家聊天臉上已流露出滿足的笑容了。相比起魚龍混雜,人情味促使的多元共融更適合用來形容北河街。
隨着身後北河街街市一聲聲徘徊在耳邊的「大特賣!」逐漸消散後,我踏入了「尋寶勝地」——鴨寮街。鴨寮街兩旁林立着琳琅滿目的店舖,販賣着零零碎碎的電子零件、黑膠片、電器等等,全部都俯拾即是。這些攤檔的店主多是不修邊幅,卻又將貨品羅列得整整齊齊;他們雖舉止粗魯,對街坊熟客卻十分和藹近人。面前燈泡店的老闆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他身穿短褲、白背心、人字拖,一手拿着蒲扇快速地搧涼,一手叉着腰,左腳站立,右腳踩在木摺椅上抖動,略顯粗獷。當一位婦人走近挑選貨品時,老闆立刻穿好鞋,面露笑容地問着:「這回有何需要?」得知自己店裏的燈泡沒有客人想要的瓦數,便朝隔離攤檔呼喊了一句像是術語的話。接着,隔壁檔主飛快地抱來一盒合適的燈泡,這邊的檔主敏捷的接住。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盡顯了店主之間相處多年的默契。最後發現客人忘記帶錢包露出尷尬的神情,老闆免得客人難堪,搶先開口:「不用付了,都是老街坊還計較什麼。」鴨寮街經歷時間變遷,外表已經殘舊不堪,不過店主們的接地氣與不計較,讓這裏一直流淌着人與人之間溫暖的感情。
深水埗就像一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它位於機械化的香港又處處體現人的溫情;它位於國際化的香港又保留着只屬於本地的特色,是一個在塵埃中延續經典的區域。
四仁 余麗祺
富足的物質並非成長的全部
「寒門再難出貴子!」一聲流落于網絡論壇的小聲哀嘆,卻像警鐘敲響一般驚醒了各家父母焦慮的心。畢竟人們都説:「富足的物質條件有利於孩子成長」。現世代,難道寒門士子再難有出頭之日?依我看,這些話無不有它的三分道理,可其他七分便儘是片面之詞。
「富足的物質條件有利於孩子的成長」,此話不假。富足的物質可以滿足孩子的生活、受教育機會、教育資源等,讓孩子無後顧之憂,想學什麽就學什麽。因爲物質條件不止是衣食住行,也是學習資源的來源。君可見各家朱門子弟,父母充足的金錢、良好的人脈可以讓他們無憂無慮地出國留學,尋找名師學習、掌握多門語言、學習各類樂器,拓展眼界……這些對於他們來説是易如反掌之事,那麽成長和提升自然也不在話下。反觀那些山區出身的寒門子弟,別説留學,一日三餐都是他們憂慮的問題,説不定家中還有病重的奶奶、嗷嗷待哺的弟妹,對於他們而言,學習、成長必定是艱辛之事。近幾年,幫助貧困兒童成爲熱門慈善事業,捐出的款項都用作提升貧困地區的學校設施、一日三餐。若是物質條件無利于孩子成長的話,那人們又爲何熱衷於幫扶他們呢?所以,「物質有利成長」這句話,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論事講究先禮後兵,此話固然不假,但是卻稍嫌片面。
孩子的生活若是只有物質,沒有愛意的澆灌,也是難以茁壯成長的。因爲人不僅是由血肉器官組成,更重要的是精神、感情。孩子的成長并非只是知識的漸長,更是人格的獨立、精神的强壯。一個人若是在無愛的環境中成長,那他的人格必然是扭曲的。就好比那些生活在富裕家庭、卻失去了父母陪伴的孩子。他們的父母往往忙於工作生意,忽略了對孩子心理上的照顧,僅僅只是給予物質上的滿足。而這些孩子失去了父母的言傳身教和精神上的關愛,靠自己像無頭蒼蠅一樣探索世界,也一定是充滿困難的。比如電影《早熟》中少年求愛卻最終未婚先孕,成爲單親媽媽的十六歲少女若男,她因爲缺乏父母的陪伴,使她在情愛之事上過於隨便;又因缺少父母的教育,對社會的認識又過於天真,才釀成惡果。這何嘗不是青少年成長的悲劇呢?這種情況并不是來自電影的虛構,更多的是社會的真實寫照。由此可見,僅僅滿足物質,是無法讓孩子健康成長的。
此外,孩子的成長若是沉浸於唾手可得的華衣錦食中,便容易不識人間疾苦,成爲走入象牙塔中的一員。過於富足的物資,使孩子在成長中對物質的來之不易難以形成認識,想要的飯張口就來,想要的衣服伸手就穿,於是便脫離了實際,鬧出「米是從米缸裏來的,而不是從地裏種出來」的笑話。脫離實際的人,不對自我、社會有正確的了解,是難以形成獨立健全的人格,難以成長的。縱觀古今中外,有面對天災,晉惠帝發表的「何不食肉糜」;法國大革命時期瑪麗皇后對著飢民說的「爲什麽不讓他們吃蛋糕呢?」等荒謬絕倫的「偉論」。以上二者,均生活在優渥的環境中,最後竟都成長爲「扶不起的阿斗」。所以,富足的物質條件或許只會讓孩子生活在蜜罐中,難以經受磨練,又怎能成長呢?
自從去年北京冬奧會后,運動員谷愛凌天才般的表現和優越的各項機能讓不少人感慨:「這是只有她如此顯赫的家世才能培養出來的人才!」更有甚者大嘆:「寒門再難出貴子!」我想,這是何等的妄自菲薄啊!人是否能成才的最大因素從不是物質的多少,而是精神品質的堅持啊!看《送東陽馬生序》的作者宋濂不惜寒冬抄書,直到雙手凍僵也要讀書成才。如果只因物質比不上別人便失去自信,放棄提升孩子的精神品質,放棄讓孩子成爲獨立人格的人,豈不就如韓愈所説的:「小學而大遺,吾未見其明也」嗎?
孩子的成長并非一朝一夕,也不是物質、金錢的堆砌。富足的物質條件確實有利於孩子的成長,但它不是成長的全部。所以,不論是家長還是孩子,要明白物質的缺乏并不等如精神的貧瘠,不可自暴自棄啊。正如諸葛亮所言:「不宜妄自菲薄」啊!
四智 譚韻兒
富足的物質條件有利孩子成長,你同意嗎?
「物質條件」是指人類賴以生存、生活的物質需要,而於現今社會則主要以金錢為衡量準則。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固然需要大量資源,才能讓他在身、心、靈三方面皆全面發展和成長。因此為子女提供富足的物質生活是必須的。以下我將從知識、心理健康以及人際社交的三個範疇一一解釋。
首先,富足的物質條件有利孩子在知識上的成長。眾所周知,香港實行精英制,每年報考中學文憑試的人數都超過三萬,但政府資助的大學學額只有一萬五千個,所以不少父母都會為子女報讀補習班,務求提升子女的學業成績,以爭取取得入讀大學的入場券,為子女的未來鋪出一條平坦易走的路。但家境普通甚至貧窮的家庭又怎能負擔得起補習社每個月幾千元的學費?長此下去,家庭較貧困的孩子在學業上的能力就會較家庭富足的孩子差,影響他們的成長。因此,富足的物質條件有利孩子成長。
其次,富足的物質條件能讓孩子心靈健康,有利他們成長。小孩子的心理健康對學習及成長都十分重要。假設小孩家庭條件不好,生活環境差,物質條件低劣,那麼他就會整天都感到憂慮,自然會影響他的心理發育,不利成長。相反,若小孩家庭條件良好,父母能帶給他富足的物質條件,那他就不用為生活環境而焦慮,維持心靈健康。當然我不是說沒有富足物質條件的孩子心理一定不健康,但有總比沒有好。所以我同意富足的物質條件有利孩子成長。
最後,富足的物質條件有利孩子在人際社交上的成長。近年越來越多人重視「社交智力」的培育,它是指與人相處和交往的過程中,能夠感知他人的情緒,並作出適當回應的能力。在現今社會,我們每天都需要和別人進行互動和交流,所以擁有社交能力是十分重要的。有研究指出,家裡物質生活條件較好的孩子從小就培養出自信,很容易就能在新環境中認識到朋友,但家裡物質條件不富足的孩子的情況就截然不同。有接受調查的受訪者說:「有朋友幾次約我外出,但我家庭條件不好,所以只好推掉邀約。幾次過後,就沒有朋友再找我玩了,所以我感到有些自卑。」可見富足的物質條件有利孩子發展人際社交,建立自信,有利成長。
總括而言,在家長適當管教孩子、不溺愛孩子的前提下,富足的物質條件對孩子的成長可謂是百利而無一害。